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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業(yè)動態(tài) | 專訪：在農(nóng)村當電商配送員是怎樣一種體驗？
2016年7月21日，北京懷柔，暴雨橙色預警，上午八點半。
張書華開著一輛剛買了兩年卻已跑了19萬3千公里的面包車，從懷柔雁棲湖站點出發(fā)，一路向北。
根據(jù)早上攬貨時的訂單，張書華今天要送的最遠一單在距離站點一百余公里外的北京喇叭溝原始森林公園。
雨急霧大能見度低，進入懷柔山區(qū)之后，沿路看到了十幾起追尾、剮蹭的交通事故，因此他今天開的格外謹慎。
上一次路況這么差還是在今年春節(jié)前山里下大雪的時候，回憶起當時的情形，張書華說：“那天早上出門的時候高速路都封了，我們就趴在高速旁邊等到了中午，交警放開之后再往山里走”。
張書華是京東在雁棲湖站點的一名配送員，一般來說，北京市區(qū)的一個站點負責的區(qū)域大約是方圓十公里左右，張書華一個人負責的區(qū)域要接近50公里。在張書華的快遞員主頁上，截止2016年7月23日，他的配送總時長為960天，配送總里程119628公里，繞地球3圈。
張書華頁面手機截圖
一部在屏幕上有裂痕的諾基亞手機、一輛開了兩年保養(yǎng)了38次的面包車、一部收款用的POS機，是每天陪著張書華時間最長的三樣東西。對于這部市面上已經(jīng)很少看到的手機，張書華有著獨特的感情，每次送完一個訂單，回到車上，他都要在開車前將下一單的用戶電話提前輸?shù)绞謾C里提前存下，看著記者手里的智能機，他說：“你這種大屏手機在山里電量半天就沒了，得我這種手機才能跑一天?！?/span>
張書華手機照片
從雁棲湖站點到原始森林景區(qū)，全程高速一共是98.2公里，張書華和另外一名配送員負責距離站點最遠的四個鄉(xiāng)鎮(zhèn)，喇叭溝門滿族鄉(xiāng)、湯河口、寶山鎮(zhèn)以及長哨營滿族鄉(xiāng)，兩個人一人一天負責兩個鄉(xiāng)鎮(zhèn)，交替配送。對于這兩條走了接近兩年的公路，張書華幾乎閉著眼睛都能走完，“前幾天水更大，這兩天水線已經(jīng)退了，面包車底盤高，不怕”，在一條被河水淹沒的村路上他這樣安慰記者。
從駕駛室往外拍的被大水淹了的公路
除了手機之外，這輛跟了自己兩年的面包車是張書華的另一個“戰(zhàn)友”，在開過了低洼帶之后，他一邊擦著方向盤一邊說道“路不好走，就費車，每個月發(fā)了工資就得先喂它，5000公里一保養(yǎng)，這車20天就得保養(yǎng)一次”。
如果不是張書華說，外人很難看出這是一輛買了僅兩年的面包車。因為剛剛下過大雨，山路泥多，車身沾了很多泥點，看上去似乎經(jīng)歷了多年風霜，此外因為長期日曬，車窗上的貼膜也有些蛻皮。車內(nèi)，是零零散散堆積的快件，和一件被用來當作雨衣的工作外套。
事實上，在張書華剛來京東做配送員的時候，雁棲湖站點的配送范圍還沒有現(xiàn)在這么大，據(jù)他回憶，當時最遠就送到懷北滑雪場，“幾個懷北滑雪場的工作人員偶爾訂點東西，整個懷柔山區(qū)一天也就十幾單”。
而現(xiàn)在，從雁棲湖站點出發(fā)，到最遠的原始森林景區(qū)門口，幾乎每一條山溝張書華都走到過，幾乎每一座山梁張書華都開車翻越過，最多的時候一天需要開300多公里。
對于這種每天奔波的生活，張書華已經(jīng)習以為常。據(jù)他說，自己原本是學養(yǎng)殖的，之前在順義的一個鴿子場里給人養(yǎng)鴿子，“每天被拴在場子里，不能出來，年輕人，呆不住就不干了”。他笑了笑接著說道，“誰知道后來，反而天天在外面跑?！?/span>
三天假期
從2014年初，張書華做了配送員之后，最讓他和家里人頭疼的問題就是休假。
張書華的老家在河北張家口，距離他住的地方有200公里，遠遠小于張書華一天配送的公里數(shù)。但是，最近的一年，他只有春節(jié)那次回家呆了三天。按照京東雁棲湖站點對于快遞員休假的制度，張書華如果請假，屬于他管轄片區(qū)的訂單就需要分給其他片區(qū)。而張書華的片區(qū)位于雁棲湖站點的最邊緣地區(qū)，別的快遞員幾乎沒有辦法幫他分擔。
“一請假站里就亂了，怎么辦?就不休假唄”，他自問自答道。
據(jù)記者了解，今年初，張書華原本是打算休五天假回家，到大年初五再回來的。但是，初三一早就接到了站長的電話，“說你快回來吧，站里亂了，我就趕緊從家回來了”，說完，他嘆了口氣，“三天，這也就是一年到頭最長的假了?！?/span>
28歲的張書華在今年談了一個女朋友，“沒有假期”是女友對他唯一的怨言。女友的工作在周末放假，但快遞員在周末往往訂單量最大，能陪女友的時間少得可憐，“人家老說，每次都是我來看你，什么時候你能去看看我”，張書華笑著說道。
不過，每天往山里跑的張書華，也與山里的很多村民漸漸熟識起來。談到這些村民，張書華有著自己的私心，“我們快遞員最怕的就是差評和投訴，一個投訴就得走人，差評也有的受呢。”剛開始，為了“拉攏”用戶的他跟誰都客客氣氣的，“說實在的有點討好的意思，后來時間長了，覺得山里人還是實在，好相處?！?/span>
事實上，農(nóng)村物流與城市物流最大的不同就在于門牌號。據(jù)張書華介紹，農(nóng)村的門牌號不像城市里有規(guī)律一排挨著一排，山里面很多村子都沒有，有門牌號的村子也不按照規(guī)矩排，常常1號在村東邊，2號就不知道在村里的哪個角落。此前受到網(wǎng)友吐槽的奇葩地址真實并且大量存在于中國的廣大農(nóng)村地區(qū)，一路上諸如xxx村大柳樹下、第四個木墩右轉(zhuǎn)等等寫法屢見不鮮。
“剛配送的時候經(jīng)常找不到地址，但是農(nóng)村人樸實，會找一個村里顯眼的標志，主動招呼大家往這地兒取快遞”，張書華如是說。
張書華直接進了農(nóng)家小院
在配送到下河北村的一戶人家時，張書華第一次沒有提前在手機里存電話，而是將面包車開到了家門口，拿著快遞推門就進了小院。面對記者的疑問，他解釋稱“這家人有小孩兒，手機都靜音，打了也沒人接，直接送進去就行?！?/span>
“這家是開農(nóng)家院的周末飯點的時候忙著做飯來不及收貨”、“這家是老人，得提前備好零錢”張書華一路送一路念叨著，而伴隨著張書華的一進一出，手上常常是送出去了快件又被塞回來一個桃子、一個蘋果……
三頓飯
“送快遞的總有一個信念，就是趕緊把貨送完。”
張書華之所以說了這么一句，是記者問了他關(guān)于午飯的問題。在將這個問題列進采訪提綱之前，記者預先試想了幾種結(jié)果，即從家里帶的饅頭咸菜、中間站扒兩口盒飯，“即便再簡單也總是要吃上幾口吧”。
“自從我做了快遞員之后，就從來沒吃過午飯”，他這樣回答。
與別人一天三頓不同，張書華所謂的沒有午飯，指的是從早上六點上班，到晚上結(jié)賬回家之前，中間不吃飯。而他的上班時間是早上6點，晚上下班時間不定，“有一次‘雙十一’，我晚上9點還在山里送貨呢?！?/span>
據(jù)了解，張書華每天早上6點到站點集合，與站里的其他同事一起將當天雁棲湖站點的訂單從貨車上卸下，8點半之前，他們需要將自己片區(qū)內(nèi)的貨通過POS機攬入自己名下，之后從站點出發(fā)，開始送貨。
記者和快遞員在原始森林公園合影
然而，送完貨并不意味著快遞員一天工作的結(jié)束，回到站點之后，不管幾點，他們都需要將今天的賬款進行清點，退換貨的商品重新入庫，結(jié)完賬對清之后才算工作結(jié)束。在送完原始森林的訂單之后，已經(jīng)是下午五點，張書華讓記者從面包車上下來，勸我們別再往前跟了，他說：“還剩下一單在這座山那邊，得翻一座山梁，你們別跟了，路不好走”。
記者下車后，看了眼手機，時間是下午5點半，聯(lián)通4G信號三格，地圖上定位在一條路的盡頭，周圍一片空白，只寫了白樺林景區(qū)五個大字，距離三元橋151.8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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